续上文
罗浮生渴望爱。
缺失关爱的孩子,往往不信任世界、不相信自己。罗浮生在无时无刻不在虐待自己,无视内心真正的诉求、几次三番用或豁达或不羁的外在表现掩饰自我的脆弱。他渴望爱,可是他不相信自己可以收获爱,所以就干脆望而却步,干脆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雾)。
这一点其实在洪澜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罗浮生对于洪澜极尽宠溺,在知晓洪澜心思的情况下还在小心避让。我不禁提出一个问题:他爱洪澜吗?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关爱,他作为一个男人,爱洪澜吗?
他屡次在洪澜面前装疯卖傻,逃避洪澜的暗示和剖白,“你当姐姐”、“砸我手里”,这番言论背后,是罗浮生不敢伸出手的悲哀。
他生来与肆意洒脱的洪澜不在同一个世界,他是“义”子,是注定了为洪帮鞠躬尽瘁的工具,他不可能由着自己性子去爱去恨。客观而言,他不可能和洪澜在一起;而他本身,他给不了洪澜任何承诺。
对洪澜是这样,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他始终尽可能地保护着身边的人,天婴、许星程、洪澜、甚至义父,他在这些人中间周旋,不惜深受委屈、饱受冤枉。他爱,可他又得不到相应的反馈,甚至不敢让自己奢求,甚至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反馈。
孤独,这是他的宿命。
罗浮生的悲剧在于身份的不对等,客观也好、个人主观预期也罢,他与周围所有人都不在同一个层级。他的朋友,都是集父母宠爱于一身的豪门子弟,而他一介莽夫,在东江的刀光剑影里打打杀杀。
天婴是罗浮生世界中的一个例外。
天婴的独特性有两点,一来,她并没有对罗浮生畏之如虎,二来,她又不具备比罗浮生更高的地位。
前者对于罗浮生外在人格是独特的,罗浮生此人对外凶恶,天婴则是“成功引起注意的女人”(雾);而后者的独特性则是针对罗浮生的内在人格。
罗浮生的情感世界当然不仅是天婴一人。但他和天婴的关系贯穿整部作品,同时在他和天婴关系的两次起落里明确地反应了罗浮生整个角色的心理状态。因此我在这里重点展开罗浮生的爱情历程,借由这条感情线剖析罗浮生的情感体验和角色逻辑。
4.2.1 平等的初始状态
罗浮生在与亲友的关系问题上,由于自卑心理作祟、安全感欠缺,他的姿态往往会无原则地降低,去迁就、去迎合、去把所有委屈压在心里。天婴走入罗浮生世界的初始身份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个“牙尖嘴利的鹦鹉”,而非后来戏曲舞台上的“爱豆”。
初见建立起的平等关系,弥补了罗浮生的自卑,出于趋利避害的潜意识,他更愿意和天婴交流。事实上他早期和天婴接触的过程中是很轻松舒适的,这个状态截至他发现天婴和许星程的恋情。
第一次舞会上的受伤,是罗浮生对自我情感的坦诚,承认自己对天婴的好感并开始追求。第二次山洞的受伤,则是天婴走进了一步。虽然莫名其妙地“朋友”,但于二人关系而言,是个突破性的进步。
在这个阶段中,罗浮生对天婴的感情,主要出自对“平等关系”渴求,很多行为均由潜意识驱使,所以展现出了较强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天婴的登台和事业的稳步上升,拉进了罗浮生和天婴的距离,而生活中的风波,则增加了罗浮生和天婴接触的频率。在这个过程里,天婴本身细腻和圣母(不是贬义)的性格特质,使得她成为唯一一个发现罗浮生细致、善良一面的人。(12-)
天婴的示好让罗浮生第一次感受到理解。虽然他嘴硬,但事实上天婴的肯定给了他足够的鼓励——这个鼓励是他长久以来缺失的,也是因为二人感情的增进,罗浮生开始决定追求,决定正视这份感情。
从设定来看,罗浮生其实是不缺女人的。但在剧中,一方面要保证情节的“正”,一方面剧本展开有限,所以这点并没有得以展现。所以我们暂时可以把这段关系理解为生涩的初恋,理解为一个敏感脆弱的男孩,对于认同的向往和渴望。
4.2.3 卑微、退缩、放手和守护
浮生若梦关系的两次推进,都对应有两个低潮。第一次推进之后的低潮,是罗浮生发现许段二人的接触(7),第二次则是许星程告白之后彻底的绝望(15左右待考)。
第一次感情的回落,唤醒了罗浮生内心的自卑。他和许星程之间的竞争,从来不占优势,不论出身、地位、实力、还是人品(罗浮生自视甚低的主观视角),他都比不过许星程。打打杀杀的莽夫在谦逊端方的医生面前毫无竞争力,这次低谷给罗浮生的退缩埋下了种子。
之后的山洞事件是一次反弹。如4.2.2分析,天婴的橄榄枝,让罗浮生重拾信心。但这无济于事,因为天婴只是把他当做“朋友”。
第二次则是天婴正式接受许星程的告白。这一次罗浮生彻底绝望,他对天婴的乞望化为幻影,他所追求的认同和理解将不复存在,所以他崩溃了(16集)。
卑微和自我认同的缺失,是他放手的根本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责任感。
这是罗浮生的难能可贵之处,也是观众怒其不争之处,这是他殉道式的自我牺牲,将一切责任和负面情绪背负在自己肩上,换一个亲友的幸福。
他决心做一个守护者,做一个他与许星程段天婴友情的守护者,做一个许星程段天婴爱情的守护者。
4.2.4 自我投射和感情的质变
许星程娇生惯养的成长环境导致了责任感的缺失,红事变白事的风波使他卑劣的一面暴露无遗。九岁红的离世成为许星程和段天婴爱情之间的天堑,而天婴也迎来了人生第一个的低潮。
不仅是孤苦伶仃、任人欺凌,天婴赖以生存的嗓子出现问题,更是将她打入低谷。除去外部因素,段天赐的窝囊和觊觎,则成为压垮段天婴最后的稻草。天婴险些被侵犯的夜里,她抱着膝盖失声痛哭,彻底崩溃。
可能罗浮生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对天婴的感情,已经悄然变化了。
天婴悲惨的遭遇,令罗浮生找到了自我投射。一个举目无亲又不得不坚强的小女孩是何等眼熟,他眼睁睁目睹惨剧的发生,他心疼、共情、怜悯,他看着天婴仿佛看到了自己。
自我投射固化了罗浮生对天婴的感情,也彻底磨灭了他的占有欲。他在退却之后重新伸出手,却不再以强硬的姿态从天婴这里“指望”什么。他只想守护,只想好好怜爱这个女孩。
消磨掉攻击性的热忱也渐渐融化了天婴,捂热了两人的感情,在长期的守护过程里,在罗浮生小心维持的距离下,天婴也逐渐对罗浮生产生了依赖。两人的感情终于升华。
这段生活是平静的,但从全局去看,这段难得的平静又让人觉得心酸。朱一龙说最虐的其实是这里,诚不我欺。慢慢品味罗浮生和天婴同居生活的平淡,联想罗浮生前后的遭遇,作为观众,我们只能感受到命运不公的悲凉。
罗浮生外在的低谷和内在的巅峰并不矛盾。很多人说“罗浮生惨”,其实并没有与罗浮生的悲情共鸣到同一个频段。罗浮生一生最快乐轻松的时段,反而是他离开洪帮、离开亲友环绕,只和天婴在一起的短暂时光。
罗浮生对于天婴的依恋,已经远远超出“爱情”两个字的束缚,他把天婴当作内在人格唯一的重心,尤其是在离开洪帮之后。
剧版弱化了的事业线,减少了罗浮生在事业追求上的矛盾,反而将重心转移到了罗浮生价值观体系的思考和追求上。爱而不得的罗浮生在“爱人”这件事情上得到回应,那么不论外部环境多么艰险,他都是那个无法被摧垮的强者。
被侯力羞辱却没有降低自我认同(30-),在许星程面前也在没有愧疚和退让(待考),逐渐被天婴认同的罗浮生,即使外在表现上有低头、让步,他却再没有任何自卑的情绪。这是从人格上发生的转变,是自角色内里重建的自信。
但遗憾的是这部作品更注重天婴的人物成长,罗浮生并不是成长的主角,所以后续的情节没有给出完整的人物弧,反倒为了完成叙事,在角色塑造上进行了让位。从天婴身世真相大白之后,罗浮生的角色开始崩坏了。
这点暂时不作展开,只简单说两句。
不同于之前的角色,罗浮生的人物弧没有外化的标志;抛开情节导致的角色失控,罗浮生同样没有足够的外部表现空间。事件、行为、语言,所有能展现给观众看的元素,与罗浮生内在的人物成长是完全割裂的,这增加了角色的分析难度。
对演员而言,表演的难度就更上一层楼了。
结合以上的人物分析和朱一龙在剧中的表现,他在这个角色身上倾注的心血已经很明显了,我不再多说。我只是心疼他在移情过程中的自我消耗,心疼他要为塑造罗浮生这个角色痛不欲生、死去活来。但这就是演员的职责:体验不同角色的生活、感受不同角色的快乐和痛苦。
我敬佩他,也感激他,带来一个如此精彩的罗浮生。
而从表演维度上考量,则是他在角色“内外冲突”上的一次尝试,是内部性格和外在表现上差异的尝试。这个角色自带纠结矛盾之美,欣赏这个角色,要学会区分“角色的表达意图”和“角色掩饰的内容”,要学会区分显意识和潜意识带来的不同行为表现,这是十分有趣的。
罗浮生是一件艺术品。
希望我写完这篇文章,观众能换个角度欣赏这个角色的精巧和美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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